“恭喜任长生炼体大成，凡灵体，提升去万法道院！”
诸生殿内，院长温柔而又不失庄严的声音不时从主台上传来，台下也应之以欢呼声。
可台下众生都欢呼时，唯有柯伦，只无言地垂头坐着。
柯伦与诸生格格不入的地方，不只是气氛，还有他头上黑色边圈的猫耳。在这里面坐的，除他之外，都是人族子孙。
而他肤色如病入膏肓般苍白，面貌也不大像人样，脸正中间有个巨大的黑色胎记，倒像是只有了人形的暹罗猫。
“柯伦，你可知你去哪个道院学习？”一个有些矮胖的人忽就坐到了他旁边，热切地框起柯伦，满是戏谑地眯起了他本就细长的丹凤眼。
“黄乂……”柯伦见势，也不得不微微转头，但始终不想看来人令人生厌的面容，身后的猫尾也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你爸妈真不负责，竟然把你害成这样……”黄乂一脸同情地说着，却不压低声音，周边人听了，都知道他是在嘲讽这无父无母的人妖混血。
柯伦无言，只把头埋得更低。
这时，院长老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柯伦抬头看去，只见院长老正拿着卷宗满脸狐疑地瞧着，似乎他也没想到那卷宗上是这么写的，迟疑了会儿，才念起来：
“伦儿…咳咳…柯伦，血动境，凡根凡体凡缘，受人王指示，特派去风华镇任巡夜人。”
本是温和的声音，却如晴天霹雳，一下劈在了柯伦脑门上，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维。
去这种不知名字的小镇，还是做地位低贱、日夜无休的巡夜人，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台下，也满是唏嘘声和咂舌声。
“昔日的神童柯伦，竟然连个炼体大成都达不到。”
“学了九年，浪费武院这么多资源，还能只是血动境，真是废物出了底线啊。”
“过去还总是劝人多加修炼，我就稍微歇息一会儿，他就说我不知上进，真是自以为是。”
“可是柯伦师兄平时对我们很好的啊，大家少说两句吧…”
柯伦听见台下的人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声声入耳，好像丝毫不害怕被这半人半妖的少年听到。
这样的话，其实柯伦在典礼前就听了无数遍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却始终无法突破，只一直停留在炼体五境最初的血动境。
而炼体大成，在这都城的武院中，最晚的，天资平庸些的，也在十五六岁就能修成，从而开始走上仙道之路。
他有些恍惚地走到台上。
所有人都看到，连以仁厚著名的院长老，都对这上台人摇头叹气，甚至连他的面貌都不看，就把信封给了他。
毕业书？他连毕业都没有毕业，顶多算是肄业罢了，哪来的毕业书。
等下台归座后，柯伦彻底麻木了，呆呆地坐着。虽然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感到耻辱。
“接下来，恭喜李冰洁同学…什么，冰晶玄玉体…已经被特招，那么恭喜她，我们武院今年仍然是人才辈出啊！”
院长老笑咪咪地才念完，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就起身款款地走上台去。
那少女气质冷若冰霜，峨眉微翘，青丝无风自摇曳，眉目清冷千情藏。即便在台上受此殊荣，也不急不躁，只平常如喝水吃饭。
“真不愧是李仙子啊…”
众人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台上，然而有些人却时不时会看向坐最后的柯伦。
柯伦看着台上的少女，竟傻笑起来，笑中掺杂着凄凉。
那上台的女孩儿和他乃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曾一同度过了两小无猜的年纪。
然而如今，一个被特招去了不知道有多上流的道院，一个却去了名字都没听过的小镇做夜巡人，实在是今非昔比。
“柯伦，可有什么感想？”黄乂忽就又亲热似地贴近了柯伦，整个五官都假笑起来，笑得让人难生喜意。
可柯伦还是无言以对，连平静的脸色，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李冰洁如此，自然少不了许多追求者，而黄乂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为什么黄乂总要和柯伦作对的原因。
柯伦望向李冰洁，希望从她眼中找回以前的感觉，可她居高临下，如仙女般扫视众生时，连眼光都未在他身上停留过。
终于，柯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悄悄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大殿。
“诶诶？柯伦，你去哪儿啊？”正当大家都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台上的当儿，却响起了黄乂的喊声。
众人都带着疑惑朝他所喊方向看去，才知他是要叫住不堪受辱、正要躬身悄悄溜走的柯伦。
“虽然你毫无出息，可能会成全院唯一一个升不上道院的，你也不用坏了规矩，擅自离场吧？”
“怕不是怕在李仙子面前丢丑？真是没个男人模样，可不知李仙子怎么会与你交往这么深。”
黄乂的狗腿子可从不放过任何可以讥讽柯伦的机会，见了这情况，也都立马站出来。
柯伦被这么一叫住，只感满脸滚烫，尴尬地捏着衣服，想说什么，却没有话语来到他的喉咙，毕竟他们都说对了。
众生齐聚一团，而柯伦却独自站在门口，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真没出息啊，可怜那李仙子，竟然与你共度那么几年……”
“况且你这幅模样，人不人妖不妖的，还这么丑陋，真不知……”
“还是怪他那爹妈，不知道把他生下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黄乂和他的狗腿子一句接一句刺激着柯伦，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本事一般。
可柯伦早习惯了辱骂的日子，这些话对他来说不痒不痛，直到他们开始羞辱他的父母，他才忍不住愤怒地捏紧了拳头。
“不准侮辱我的父亲母亲！”
柯伦终于怒吼起来，那几人见自己的话生了效，反而更是得意地大笑，丝毫不引以为然。
“生气了，废物生气了！”
“上一次生气是多久以前了啊…”
那些围观的学生中，竟还有人如此起哄。
“莫要吵吵嚷嚷！”
终于，还是院老长一掌拍到了方案上，顿时鸦雀无声。
李冰洁也感到很是尴尬，不看柯伦，只赶紧下台坐去。
她才入座，她旁边的闺蜜就一脸戏谑的问起话来：“你的小情人生气了，你不去帮他说说话？”
“什么小情人，我们不过是家族世交，如今他家族没落，我也无需……”
李冰洁娇眉微蹙，眼中满是嫌弃，似乎也为这个传闻恋人颇为头疼。
她们说话声音很小，可在座都是炼体者，这样说话，无疑于举着喇叭大喊。连站的最远的柯伦，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是轻柔的玉音，在柯伦听来，却如刀一样刺痛他的内心。
“原来，我们的关系不过是家族利益所向吗……”
柯伦苦笑着，失望于世态炎凉，连他最信任的女孩，也是如此。
反观黄乂，倒是歪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在他看来，只要破坏掉柯伦的形象，那李仙子，不过是唾手可得。
“你这幅丢人样子，连李仙子都嫌弃你了！”
柯伦不回，只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把心中怒火都压到丹田里去。
“好了！要解决矛盾，自己去私下去解决，这里是毕业典礼，伦儿，你要想早点去就自己去吧…”
终于，好心的长老再也看不下去这赤裸的暴行，叹口气，放柯伦走去了。
柯伦领了好意，也不纠缠，作了个揖，便大步朝门外而去。
看着柯伦离去的背影，黄乂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