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茂闻言身子猛地一抖，垂眸狠狠剜了那个扑在宴知怀怀中的小丫头一眼。
这宴知怀年仅二十有四就坐到了丞相的位置上，深得皇帝信任，可谓是权倾朝野。
他这建威大将军的名号叫起来响亮，但在这战事平定的年间其实不过是个二品闲差。
要是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讪笑一声：“宴大人说笑了。”
茹姨娘还想着自家老爷好好收拾龙绯绯这个小崽子，正洋洋得意，就觉得一阵大力直直朝着她袭来。
“混账东西！嫡小姐也是你能戏弄的！”
赵时茂愤愤地收起巴掌，“来人啊，将茹姨娘关到柴房，让她好好反省几日！”
龙绯绯蹙起了小眉头，不是很满意。
“坏蛋说要是绯绯吃不完就要掐死绯绯！”
龙绯绯抱着宴知怀的大腿，鼓着脸颊言告状，“那绯绯要先把她吃掉！”
原本就挨了几耳光又惊又怕的茹姨娘，突地被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侵袭而来，白眼一翻，被生生吓晕了过去。
宴知怀看着这个不哭不闹的小娃娃，心中有几分惊奇。
“你不怕？”
龙绯绯疑惑地看着他：“绯绯没有错，绯绯为什么要怕？”
她挥了挥自己的小胳膊：“而且，绯绯很强，不怕！”
宴知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抬起眸子冷声言道：“赵将军还真是宠爱这位姨娘，一个可以随意发卖的小妾如此侮辱嫡女，竟然只是禁足了几日。”
虽说当朝未规定官员纳妾的规矩，但宠妾灭子说出去也是脸上无光，更何况宴知怀不知为何竟如此护着这个嫡女。
赵时茂暗自咬咬牙，讪笑道。
“宴大人别急，我还未说完呢。”
他狠狠瞪了一眼惹事的茹姨娘，挥了挥手。
“茹姨娘不守规矩，将她拖下去重重责打四十鞭子！”
两个家丁立刻迎上，搭猪一般将人抬走了。
龙绯绯满意地看着欺负人的坏人被抬走，不自觉地晃着小脑袋。
原本就松松散散的发绳落了下来，乱糟糟的柔软发丝披在了肩头。
宴知怀微微一怔，拿起发绳比量了一番，顺手在她的小脑袋上重新扎了两个小揪揪。
不明所以的龙绯绯乖乖站着，任由这个不怎么熟练的哥哥在她的头上比划。
“好了。”
扎好辫子的宴知怀看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小娃娃，顿时心中痒痒的。
看着伸过来的手，龙绯绯蹙了蹙小眉头，轻巧地一跳，躲开了。
“虽然绯绯不用别人帮，但是你帮了绯绯，绯绯欠你一个人情。”
她伸出小胳膊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绯绯有恩必报，不会亏待你哒！”
摸了个空的宴知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好，那我等着。”
宴知怀随意同赵时茂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看贵客离去，赵时茂的怒气全都涌了上来。
“赵凌绯！看你做的好事！”
他一把拎起龙绯绯的后领，怒气冲冲地扬起手，便要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小女儿。
然而龙绯绯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无辜地眨眨眼：“坏爹爹让这么小的绯绯跪了一整天，不知道羞羞，还反倒骂绯绯呀，呜呜！”
她说得平淡，但被风吹得干裂的面颊却显明了这娃娃遭受的虐待。
“坏爹爹不知道绯绯也会肚子饿饿吗！”
被她这么一番质问，赵时茂愣了愣，顿时有些心虚。
他确实不喜这个嫡女，但也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
但他确实将这事忘在了脑后，也没差人去叫她起来，谁知道这死心眼的小娃娃竟然就真的跪了一整日。
看着她清澈见底的水润眸子，不知怎地，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赵时茂竟然有一丝愧疚。
他的手僵在空中，只得讪讪地抹了把胡子。
龙绯绯可不想等这个渣爹爹回过味来，趁机扭动身体跳下去，抹着眼泪跑开了。
一路跑回院子，龙绯绯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一声暴喝吓了一跳。
“小东西，你刚刚做什么了！”
龙绯绯不满地撇撇嘴。
又来了！
龙绯绯昂着小下巴，骄傲地回道：“绯绯送坏婆娘去坏爹爹那里了！”
郑氏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儿，心中不喜：“谁让你擅自去书房打扰老爷了！”
她不由分说地将龙绯绯擒住，口中还骂骂咧咧：“我看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规矩了！”
啪！
郑氏错愕地看着自己被拦在半空中的手臂，对上了一双平静中蕴藏着怒气的眸子。
“绯绯没有错！”
不知怎地，被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盯，郑氏只觉得后脊一凉，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放、放肆！”
她挣开禁锢，用帕子掩住自己的神色，“李嬷嬷，赶紧来给小姐立立规矩，我去同老爷告罪。”
李嬷嬷应了声，见郑氏匆匆离去，立刻变了副神色。
“小姐，可别怪我心狠了。”
她伸出一双满是皱纹的老手，作势就要捉住龙绯绯。
然而龙绯绯就像一条灵活的小鱼，每次都能从她的指缝间溜走。
一番你追我赶下来，李嬷嬷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龙绯绯神色却一派天真：“怎么停下啦？绯绯还没玩够呢！”
李嬷嬷顿时恼羞成怒，撑起身子正要追上去，眼前就出现了几双颜色各异的翅膀。
在她微微愣神的功夫，无数鸟屎像是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啊——”
李嬷嬷惨叫一声，抱着头慌不择路地逃窜，却一脚没落稳，一屁股坐在了被雪水打湿的坭坑里。
看着她一张老脸扭曲成了麻花，龙绯绯忍不住笑出了声。
“坏嬷嬷变成了屎嬷嬷！”
李嬷嬷早就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再看这邪性的小丫头一眼，麻利地爬起身跑出了院子。
门房正巧换班路过院门，见到一个婆子疯疯癫癫地从夫人院子中跑出来，连忙拦住。
“李嬷嬷？你这是干嘛呢！”
李嬷嬷气喘吁吁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妖、妖怪！小姐被鸟妖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