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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富人区

发表时间: 2022-07-16

故事,总要从尸体谈起,探案的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无论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还是松本清张的。人都得死得有点不正常,胸前立着一把刀,血在旁边凝固着,风中隐约的尖叫声,或者草地上残留的毒药,总要留下点什么。

最好是女尸,衣衫不整的,或者河里泡得肿胀发白的,如果有蛆虫从眼睛中爬出,那效果更好,把人吓得一闭眼就是噩梦,一睁眼就是幻觉。

李废柴满脑子里都是这些阴森的画面和神秘的推理,在她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脑子里,她自己成了一个威风八面,举手投足间尽显智慧和优雅的知名女警察,在闪烁的镁光灯和不计其数的记者的包围下,她的脸上是冷静但礼节的微笑,“这些都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

当然,这些完全都是她当警察之前的幻想……

不过,尸体,她倒是真见着了,但和想象中的不同,全须全尾的,没有血,身旁也没有毒药,跟睡着了一样。

尸体源于一起意外死亡事件,在治安最好的富人区。

上林路派出所,管辖着S城西北角的一个不大的区域岳浦区,这个区面积不大,但是中心有一大块的湿地,里面环境优雅,处处是参天大树,鸟语花香,在S城颇有名气。

所以,房地产市场一开放,岳浦区的中心便被开发出来,最优秀的建筑师、最奢华的建筑材料、最先进的娱乐资源,都蜂拥而至,硬是把岳浦区的中心炒成了楼市之王,房价的天花板。

白天里,长腿美女牵着电视上才能见到的狗狗散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保姆,夜间,酒吧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从里面荡漾出来,带着各种奇异浓烈的香气。

这一区域,治安出奇的好,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高档小区都门禁森严,而且由于任何不是这个区域的人走进去,马上都会引来异样的眼光,这里的门卫,都是一眼能看出限量版爱马仕的。

想浑水摸鱼,门儿都没有。

这一区域住的都是新贵,老的S城人,住不起。

当然,老的S城人,常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地说,“那个地方,让我去住我还不住呢,以前那里都是乱坟场,那里的树为什么长那么好?人肉当肥料,比什么都强。”

一些老的出租司机,到了夜里,不管你出多少钱,他们都坚决不去那个区域。

传说曾经有个出租司机,和朋友赌钱赌到半夜,输得太多了,怕回家被老婆啰嗦,正要散场,接到了出租车公司打来的调度电话,说那里有人要车,三倍的价钱,于是他壮壮胆子,开车过去到约定的地方等着。

正值寒冬,刚下过一场薄雪,这司机想开空调又舍不得钱,外面冷风飕飕,他等得脚都冻麻了也没等到人,气得骂骂咧咧地便开车回来了。

回到家,老婆嫌他手脚冰凉,把他赶到客厅去睡,他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么冷的天,白出了一趟车,一定是有人整他,想来想去,估计是调度室的老王整他的,年轻的时候,这司机和老王的老婆有过点暧昧。

第二天一早,这司机去出租车公司的调度室大发雷霆,指着鼻子把老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个调度室的老王,与胆大妄为的“隔壁老王”不可同日而语,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他被骂得莫名其妙,为了自证清白,便调出了头天晚上的叫车记录,一项一项细细地看。

结果,根本就没有派这辆车的记录。

这司机只好向老王道歉,一肚子的狐疑,他沮丧地走回停车场准备回家补个觉,刚走到车旁边,从出租车后车窗的影子中,瞥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长发,冷艳。

他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果真,有个美女站在他身后,长发,冷艳。

“我的口红,好像忘在你车上了。”那女子的声音轻轻的。

这司机有些纳闷,他使劲想着,没觉得头天载过这样的乘客。

这么美艳的女人,作为个正常男人,一定是过目不忘的啊。

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头皮也有些发麻,手心中也沁出了微汗,但还是打开了后车门,“小姐你自己找吧。”

女子一只腿跪在后车座上,探身在后车座上找着,那司机有些紧张,他一直盯着这个女子,那姣好的面容和修长的身材,竟然没能引起司机的一丝邪念。

司机觉得通风口隆隆作响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他抬头看了看,那通风口绑着的红布条,还在嚯嚯飞舞着。

“可能不是掉你这里了,谢谢啊。”那女子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她甚至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司机看着那女子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了。

电梯下行。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那司机听见通风口的风声又隆隆响起。

司机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陡然发觉,他停车的这一层,是停车场最下面一层。

而那个电梯的箭头,标着向下。

向下……

接着,他闻见车里面有股奇怪的恶臭,于是他回头去看看后车座,看见……

这“看见”后面的内容,版本太多,写不过来,这里姑且略去。

反正据说,那司机后来进了郊区的一家精神病医院,突然拉得一手精彩的小提琴,缱绻温柔。

传说的人说得有图有真相,说那精神病院的名字,叫做“西郊精神康复中心”,房子多少幢,病人多少个,医生多少个,都说得言之凿凿。

可是其实西郊,根本就没有那么个精神病医院。

这故事,或许是穷人们对富人的羡慕嫉妒恨,编排出来的,住不起富人区,总要弄点故事发泄一下不满……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鬼都为有钱人工作,哪里敢得罪自己的金主们?

穷人们的嫉妒,也只能是嫉妒,从这些富丽堂皇的小区建成开始,从未听说过什么灵异事件,富人们夜夜笙歌,三妻四妾。富人家养的宠物狗,一只比一只巨大,又一只比一只袖珍。

即便是诺大的豪宅中半夜只住着一个人,也都只有满花园的秋风微凉,月色如水,如诗如画。

这里的会所开一家火一家,头天从天南地北运来的美味珍馐,第二天保准有一大半原样地成为厨余垃圾倒出来,和这些垃圾一起运出来的,还有成吨成吨的废酒瓶,在车厢中奏乐般的,咣当咣当地运到外面来。

富人区在岳浦区的中心,岳浦区的周围一圈,都还是低矮破旧的房子,满地跑着的,都是毛发干枯肮脏,随处大小便的流浪狗。

上林路派出所,正好在这分界线上,一面是锃亮锃亮的新式建筑,一面是灰暗灰暗的破房子。

派出所大部分的办公室,都在朝着破房子的那一面窗户上,摆上各式花草遮盖起来,因为那一面,实在有碍观瞻。

只有李废柴和王大丫这一间,两面的窗子都大开着,左右两边的风景,截然不同,左右两边吹进来的气味,在他们办公室奇异地混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