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楠顿住脚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俊逸非凡的少年骑着马走来。
他身披战甲,肩系披风,腰间悬挂一柄长剑,身后跟着一队骑马的将士。
一群士兵见马上少年,纷纷行军礼。
“将军!”
黑脸的士兵看到马上少年,也赶忙行军礼道:“您怎么来了?
少年环顾一圈,答道:“前方战事吃紧,粮草七天前已告急,可吴大人的粮草迟迟运不过去,陛下命我前来协助督办。”
一旁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敢接话题。
宁楠见状,顿时来了兴致,揪着狗尾巴草打量起山下的少年。
少年将军扫了一圈低头不语的士兵们,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禀报将军,那个小乞丐在此危言耸听,扰乱军心,我等正在驱逐!”
少年将军微微抬起头,睨了眼正在站在坡上一身破烂旧衣,揪着一束狗尾巴草玩的宁楠,转头继续问道:“哦?
怎么个危言耸听法?”
“她说我们在这扎营是找死!”
带头的士兵气愤地说道。
“你们这些人也不动动脑子,这里地势低洼,连续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凌河水位大涨,随时有决堤的风险,而且今夜必有雷暴,在树底下扎营岂不是等着被雷劈吗?”
少年闻言脸色微变,抬头打量着宁楠,目光深邃如有实质,仿佛要洞穿宁楠。
宁楠也不惧与他对视,盯着少年的目光直接而坦率。
片刻后,倒是少年先扭过头,声音冷冷地问身边的士兵道:“吴大人下的令?”
士兵答道:“是的。”
少年眸色微凛,语气冰冷道:“这个吴庸,还真是没用,早就料到他会坏事!
他人呢?”
士兵指着队伍中央的位置,回道:“吴大人的马车在那边。”
那少年看向宁楠,“你这么笃定,难道你会看天象?”
宁楠嗤笑一声道:“我敢肯定今夜必有雷暴,明日辰时凌河会有洪峰,你们要想渡河,就得赶在明日辰时之前。
洪峰一旦来临,凌河定会决堤,到时候你们想过河也过不了。”
宁楠无视少年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继续说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一旁的士兵急忙呵斥道。
少年微微抬手制止了士兵,笑着道:“好大的口气,钦天监恐怕也没人敢这么说,你凭什么如此断定?”
“我自有我的法子预测天气,你就说敢不敢赌吧!”
宁楠语气轻松,神情自若地说道。
“好啊,那赌资呢?”
少年问道。
宁楠思考了一瞬,指着不远处的村子,神色凝重地说道:“将凌河下游这些村子里的人迁徙到安全地带。”
少年愣了一下,竟被她的话给怔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乞丐不要钱,不要物,竟然首先考虑的是凌河下游百姓的安危。
宁楠见少年没有拒绝的意思,趁热打铁道:“不出一两天,整个凌河流域即将成为一片汪洋,成千上万的生命即将葬身洪水。
要是朝廷也不管不顾,还有谁能救得了他们?”
不远处被薄雾笼罩着的村子宁静而祥和,少年顺着宁楠所指的方向看去,面色逐渐凝重。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考虑得倒挺周全。
你叫什么名字?”
“宁楠。”
“哪两个字?”
“宁静的宁,楠木的楠。
我叫齐瑨,我记住你了。”
少年收回视线,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奔向队伍的中央。
夜色如墨,暴雨如瀑。
一道道惊雷从天际炸开,风声呼啸而过,草木发出呜咽般的悲鸣声。
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流入地上的瓦缸内,溅起一片水花。
宁楠家的小茅屋漏雨漏的跟水帘洞一样,屋里积水快要没过脚踝。
宁楠呆坐在炕上等着天亮。
忽听系统声音再次出现:“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警示风险,系统奖励500金币和遮雨茅屋一座!”
宁楠抬头一看,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但原本四处开洞的屋顶已不再漏雨,连地上的积水也没有了,土炕也温暖干燥。
宁楠又惊又喜,没想到随口几句话便救了一群人性命,还顺便解决了自己当前最头疼的问题。
看来今晚可以先睡个好觉了。
离宁楠家不远处的营地上,一片兵荒马乱。
今夜注定无眠。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战鼓一般的雷声在营地上空炸响。
帐篷被大风吹得哗啦作响,马儿们也受到了惊吓,耳朵向后贴着头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负责马匹的士卒极力安抚马群情绪,生怕马群集体受惊。
营地中央的一顶帐篷内,烛光昏暗,炭火烧的正旺,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杯盘狼藉,乱七八糟摆满了烟斗、酒壶、整套的紫砂壶茶具和吃剩的油炸花生米等。
一个身着白色里衣,睡眼惺忪,体态肥硕的中年男人坐在床榻上,满腹牢骚地说道:“我的世子爷、大将军!
营帐都按你的要求搬到安全的地带了,你还要我做什么啊?”
齐瑨目光锐利,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吴大人,这么大的暴雨,你作为此次战役的粮草官,五十万石粮食的安全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吴庸哈欠连天,困的睁不开眼,眯着本来就绿豆大的眼睛说道:“祖宗,天要下雨我有什么法子?
你自己不睡就罢了,大半夜的把人喊醒,难道大家都不睡觉雨就能停吗?”
齐瑨被吴庸气个半死,生生忍住了踹死他的冲动,冷笑一声说道:“陛下御驾亲征,粮草告急,你最好祈祷这五十万石粮食别被洪水冲走了!
否则,我们这些人都得给你陪葬!”
话说到这个份上,见吴庸还一点要穿衣起床的意思都没,齐瑨怒气上涌,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火炉,转身匆匆掀开帘子走进雨幕,留下吴庸一个人愣在原地。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不远处炸响,乌云密布天空仿佛被撕裂了无数个大窟窿。
吴庸惊得一下清醒了过来,肥硕的身子抖如筛糠。
不远处,一棵六人合抱的大树被雷电劈中,拦腰断成了两节。
冰冷密集的雨滴如利剑一般,噼里啪啦斜斜射向地面,随即迅速汇集成小溪,顺着山间的峡谷流入凌河。
齐瑨站在山坡上看着雷电劈中的方向,眉头紧锁。
“将军来了!”
一个将士指着山坡上的齐瑨惊讶地说道。
“将军!”
“将军!”
……值夜的将士们在冷风中打着哆嗦,看到身披雨衣站在山坡上的齐瑨,一个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将军,真是太险了!
刚刚那道雷电,不偏不倚,刚好劈在了我们原本扎营的地方!”
“幸亏您昨晚当机立断搬迁营地,要不然军粮还没运到,我等的性命就交代在此了!”
“还真是被昨天那个丫头说中了,说来我们的性命也是她救的……要真如她所说,这场大雨至少还要持续半个月呢!”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夹杂着丝丝忧虑,还不知道这场大雨何时是个头。
五十万石粮食和前线的战事压得齐瑨喘不过气。
借着闪电的光,看着不远处波涛汹涌的凌河,齐瑨脑中不断回荡着那个叫宁楠的丫头说的话:整个凌河流域将成为一片汪洋,成千上万的生灵即将葬身洪水!
许久,当齐瑨再转身时,眉间的愁云已不复存在。
透过雨雾,目光坚毅而深邃地扫视了一圈围在自己身侧的将士们,所有人瞬间噤声,全神贯注地等待他的命令。
齐瑨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铿锵。
“将士们,陛下御驾亲征,前线粮草告急,今日我们务必要将这五十万石粮食平安运出凌云渡。
这场与洪水的战役,我们必须要取得胜利!”
“梁吉,安排火头军熬煮姜汤,保证每个士兵想喝的时候随时都能供应!
另外,四更造饭,五更准备渡河!”
“属下领命!”
“陈德懋,带你的人马将粮车务必全部迁到地势较高处,再检查一遍防水布有没有盖好!”
“属下领命!”
“魏功成,带一支队伍去挖渠引流泄洪,确保山洪爆发也不会淹到粮草!”
“属下领命!”
“傅杰,带一队人马去把两岸能调的船只都调过来,越多越好!”
“属下领命!”
“付昭,拿我的信件,带几个人分别去找河东太守和泽州刺史,让他们调集人马前来凌云渡口协助装船。”
“属下领命!”
“其他人等随我前往凌云渡口勘测水速,商讨渡河方案!”
……军令下达完毕,将士们瞬间满血复活,各队人马立即行动起来,原本的兵荒马乱被井然有序的行动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