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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叛逆少女

发表时间: 2022-07-15

沉闷的雷声“轰隆隆”碾压了好几轮,压得人透不过气。

乔麦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长辈的问话,觉得这种强行硬凑年轻人交朋友的饭局实在是无聊透顶,突然起身说要出去抽烟。

桌上的长辈闻言面面相觑。

乔母面带尴尬,边冲乔麦递眼色,边挽尊道:“这孩子,尽胡说八道,她从来都不抽烟的……”

偏偏乔麦不配合,面带讽刺、桀骜不驯地甩出一句“才学的”,任性地推门出去。

网红餐厅一到节假日就人满为患,凸显腰身的淑女裙勒得乔麦透不过气来,她不耐烦地穿过拥挤的大堂,却发现正门外等着排号吃饭的客人更多,只得转头去后门透气。可刚走出后门口没多久,就撞上了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她刚要开口道歉,却发现男人耳朵上夹的烟有点眼熟。

盯着那烟瞅了半天,乔麦才想起来为何眼熟。

“你在偷拍?”乔麦皱眉。

“胡说八道什么?”那男人嘴上不承认,手却利落地将烟取下塞进裤子口袋里。

乔麦很笃定自己没看走眼,那是伪装过的便携摄像头,专门用于偷拍,她曾吃过它的苦头。可那男人被抓了包,却依旧从容不迫地“藏赃”,乔麦便断定,这是个惯犯。

她毫不犹豫地揪住那人,怒斥道:“藏的什么?掏出来给我看看。”

那人不从,乔麦便直接伸手去抢。

没想到乔母见乔麦半天不回桌,便出来寻乔麦,好巧不巧撞上乔麦伸手进陌生男人裤兜这尴尬的一幕,脸像被冰冻过一样凝固在了那里。

乔麦一时疏忽,冷不丁被那男人反揪住手,拽出裤兜,顺道还拽出了一根烟来。

乔母看到自己女儿手里夹着烟,再联系上方才在包厢里反常的那一幕,顿时联想到了一处,气打不出一处来,劈头盖脸就骂:“你还真学会抽烟了?”

乔麦捂着被拽疼的手正要解释,却不想让那男人趁机跑路了。

肇事者逃逸,乔麦气炸了。

手里的烟软软的,似乎被掉过包,绝对不是方才乔麦看到的那一支。乔麦训练时见过那种伪装成香烟的摄像头,笃定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

可眼下人溜了,证据也没留下,乔麦只得自道晦气,顶着母亲的骂声,随母亲一起回席。

等二人再回包厢,桌上的长辈们已经恢复了说说笑笑,完全没有受她中途不礼貌离席的影响,仍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有乔母不断丢来警告的眼色,示意乔麦勿再丢人现眼,徒生是非,否则要她好看。

回到家,乔麦刚扯开领口上别扭的蝴蝶结,乔父便开始兴师问罪:“在外面阴阳怪气的,想干嘛?造反?”

乔麦反问:“过生日为什么要叫上不相干的人?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在你们心里是什么,提线木偶吗?”

今天是乔麦二十二的生日,出门前乔麦就觉得父母特地让她脱下运动服换裙装的举动很奇怪,等到了饭店才发现父母假借生日之名邀请了一家侨居海外才回国不久的老友,对方的儿子也是盛装出席,两个年轻人被按在饭桌上“强交朋友”,好不尴尬。

乔父却不以为然:“让你结交学识渊博的朋友,是害你吗?人家徐一鸣哈佛硕士毕业,跟他交朋友还委屈你了?”

乔麦讽刺:“是啊,交往好了你们就多个名校女婿,交往不了你们也没损失。”

乔母插话进来:“你这孩子,尽说胡话。都是为你好,中介说你的水平申请名校比较困难,要多和有名校申读经验的学生沟通,爸妈才给你张罗这些。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只长个子不长情商。”

乔麦并不领情:“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对出国没兴趣。”

乔母老调重弹,劝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你是学语言的,当然得出国。你本科学校不过硬,出国留学就是二次投胎,现在不趁着年轻出去念书,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乔麦不满:“念世界名校是你们的梦想,不是我的!”

乔父怒火上头,气得够呛,直接连着老婆女儿一起骂了:“瞧瞧你教的好女儿,说的都是些什么浑话?当初我就说不能让这孩子练体育,会把脑子练成一根筋,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一提这茬,乔麦就像被点爆的炸药包,浑身上下都开始冒烟:“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老提有意思吗?”

也不怪乔麦来气,这着实是笔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

人人都羡慕乔麦出生在书香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到大都念着最好的学校,但是活在这种家庭里的“苦”,却没人知道。

乔父乔母崇文且严厉,据说乔麦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诗词歌赋就安排上了,隔着肚皮每天雷打不动要听上三小时。呱呱落地后,筷子还没拿稳,就在戒尺的“监督”下学会了握笔认字。等正式进入学龄就更夸张了,但凡哪回考试没拿到第一,饭都没得吃,先关进书房闭门思过。

偏偏乔麦不喜欢念书,喜欢运动,尤其是打网球。

十三岁那年,乔麦在学校被省网球队的教练看上,教练上门找乔麦父母讨人未果,乔麦便伪造了父母的签名,打包了行李偷偷跑去省队,差点没把她父母气死。等父母好不容易做通了思想工作,接受孩子弃文练体,可才两年时间,乔麦就拿着一个禁赛的处分灰溜溜从省队回来了。

从此,练体育就成了乔麦最不光彩的黑历史,只要做错事,就肯定会被父母翻出来讽刺一番。

乔麦越是顶撞,乔父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乔母见老公情况不对,担忧他犯高血压,赶紧把他扶坐下,暗示乔麦少说两句:“回房去,别杵在这儿气你爸。”

乔麦偏要把话说清楚:“你们明明答应过我,大学毕业就不再干涉我。”

乔母道:“这不是干涉,是替你把关。你还小,不知道社会上的竞争有多激烈,现在大学招辅导员都要求博士文凭了……小事你可以自己做主,但出国这事必须听爸妈的。”

乔麦算是看明白了,她和父母之间根本就没法沟通。

鸡同鸭讲,不如不讲。

父母强烈的控制欲就像随时伸来的章鱼触角,只要你一点不如他们意,就会被缠上纠正,直至窒息。

她憋着满腹牢骚,冷脸回房。直到关紧了房门,她都能听见父母在外面吐槽她“不懂事”。

懂事,又是懂事……

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又不是十二岁,她的人生该怎么走,难道就不能让她自己做决定吗?

乔麦不想出国,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紧紧攥着手机,里面有条让她内心澎湃的短信,那是她旧时队友发来的。

沈冰:乔麦,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放弃过练球,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试试呢?

时代变了。

过去,网球选手是国家集中资源培养。

现在,网球运动与世界接轨,也逐渐出现其他的培养形式,譬如俱乐部培养制度。

时代和行业的变化让乔麦有了重新回去打职业赛的可能性。这么多年来,那张“年度最有潜力新球员”的奖状一直都挂在乔麦的房中,祭奠她心中被埋藏的梦。

她想回球场,疯狂地想回去。

即使清楚二十二岁已经到了濒临退役的危险年纪,她也依旧想回到那能让她沸腾、让她燃烧的球场上去。

父母当然不懂她对网球的痴迷与热爱,她也没打算让他们放下偏见理解自己。

当晚,趁着所有人睡着,她悄悄推开了窗户。

夜黑风高,借着夜色的掩护,她灵活地翻身爬下,双脚一落地,便再次意志坚定地向外溜去。

迎着夜风疯狂奔跑的时候,乔麦在想:也许人生就是个循环,那些你自以为早已放下却根本没有释怀的梦想,总有一天还是会把你带回最初的起点,不在同样的赛道上再跑一次,根本不可能死心。

第二天一早,乔麦提着球拍站在绿地网球俱乐部门口,神色倨傲,意气风发,单刀直入地递上一张名片:“我找韩总,应征球员。”

前台妹子只是看了眼名片,就毕恭毕敬引她入会客区。

乔麦独自一人坐在奢华大气的会客厅里等待时,暗暗感慨这家俱乐部的投资人还真是财大气粗。

想当初在省队训练,经费吃紧,上头三申五令甭管是场地还是器材都得小心着用,灯泡都是用到彻底不亮了才会换,哪有这么富丽堂皇的专用会客厅?

正当她感慨着,突然手机响了。

她低头一看,是弟弟乔真打来的越洋长途。

“有事?”

“长话短说,五分钟后我还有场考试。”乔真说话风格比乔麦还要直接,“妈说你翻窗跑了,气得要死,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你那边是什么情况?闹到这种地步,至于吗?”

“他们逼我出国,还给我介绍男人。”

“就这?”

“昂……”

“幼稚,可笑。”乔真径直下了定论,“姐,你二十二岁了,不是两岁,请成熟点,不要遇事只会用小孩耍脾气的方式解决问题,OK?”

“切,你个小屁孩,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你现在在哪?”

“在一家网球俱乐部,见投资人。”乔麦坦言,“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回去打球。”

“姐,你疯了。”

“我二十二了,再不试试,或许连疯的机会都没有了。”

“搞不懂你。”

“不用你懂。”

“行吧,人没丢就行。我就替妈传个话,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总不能连家都不回吧?”

“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外头就来了人,乔麦见那人西装革履,眼神犀利,气场十足,前台妹子跟班似的跟在身后,估摸着来人是俱乐部的管理层,赶紧挂了电话。

果不其然,来人伸手一握,开门见山:“韩东兵。”

乔麦赶紧报上大名:“乔麦。”

不过是轻轻打量了两眼,韩总就精准地问到了乔麦的痛点上:“球员?年纪不小了吧?”

乔麦如实回答:“二十二了。”

年龄是运动员逃不出的魔障,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各项机能都会下降,很难打出好成绩。

果不其然,韩总眉头一皱,似乎对这个年纪不太满意:“之前在哪打网球呢?似乎比赛中没见过你?”

乔麦:“以前在省队,后来离队了。”

韩总:“为什么要离队?是没打出成绩?还是带伤退役?”

乔麦:“都不是。”

这让韩总来了兴趣:“说说。”

网球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是有心打听,必能打听到当年的事情,完全没必要撒谎,更何况乔麦也不喜欢撒谎。

她实诚道:“有次比赛出了事故,被罚禁赛一年。回来跟队里吵了几句,一时意气,就离队了。”

韩总有点意外:“多少年前的事了?”

乔麦算了算:“七年。”

韩总:“那过去这七年,你都在干嘛?”

乔麦:“念书。”

听了这个回答,韩总就更加意外了:“也就是说,这七年里,你都没有继续专业训练?”

乔麦:“有自己练习。”

韩总越听她说,眉头越皱得厉害。

自己练习和在教练的指导下进行专业训练完全是两码事,体育竞技从来都不是随便练练就能成事的,不管国家队还是俱乐部里,每一个运动员的背后都有一整个团队在默默付出——教练会从战术和打法上给予运动员最专业的指导,营养师会将运动员的身体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理疗师会帮助运动员迅速从疲惫或伤痛状态中恢复,等等,他们起的辅助作用都非常重要,根本不容小视。

韩总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

方才见乔麦的第一印象是她身上有股狠劲,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兽,便误以为她是个职业选手,现在再看看,她的皮肤状态完全不像那些经常暴晒的职业选手,白的有点过分,心里便有些打鼓——且不提禁赛和吵架离队的旧事,一个七年都没专业训练过的“大龄”球员,还能打出专业选手的水平吗?

若是职业球员来面试,他定要多问些问题,全方面地了解一下情况。可面对乔麦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不太靠谱的人,他就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了。

韩总客气且疏远地笑了笑,道:“体育竞技归根到底都是实力说话,坐在这里闲聊不如去球场上打几局,你觉得呢?”

没实力就趁早滚蛋。

没想到乔麦依旧一脸傲娇,满口应下。

韩总见她自信得有些过头,便招呼前台小妹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吩咐她去安排。

“赛金华你知道吧?”

“嗯。”

近年,国内有几名女子网球运动员在国际比赛中成绩亮眼,被体媒封为“四大金花”,其中就有赛金华,是绝对的实力派选手。

多年没跟职业选手交手,听到赛金华的名字,乔麦眼睛一亮,内心竟隐隐兴奋起来——难道韩总准备让她跟赛金华比试?

如她所愿,韩总不动声色地“挑衅”道:“敢跟赛金华过几招吗?”

“我不跟她打。”正在室内训练场挥汗练习的赛金华听到面试新人球员的要求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是韩总的意思。”

“谁的意思都不行。”赛金华手挥不停,脚跑不停,“没看见我在训练吗?没时间。”

传话的人为难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要是就这么去回韩总,那肯定要挨骂,可赛金华也是个暴脾气,再说下去惹她不耐烦了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好在教练出来解了围:“韩总是俱乐部的投资人,四舍五入等于在你身上砸了不少钱的,既然韩总开了这个口,你就给他个面子试试新人,耽误不了多少训练时间。”

闻言,赛金华才眉头一挑,不耐烦道:“那快点,速战速决。”

当乔麦被带上球场,与赛金华各执一边,还没来得及客套,赛金华就用睥睨的眼神扫过她,不屑地定了规矩:“只打五局,谁先赢到三局就结束。”

正常比赛都是三盘两胜制,每一盘又要打满六局,像这样只用赢三局就结束的要求很明显是在敷衍人。

韩总没有异议,他召赛金华出来只是想显摆一下俱乐部的实力罢了。

乔麦不仅没意见,还很有些兴奋——能与赛金华这样的实力派选手过招,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事情,圈里不知道有多少排名靠后的球员托关系找人脉想给厉害的球员当陪打呢。

可随着发球开打,乔麦的兴奋渐渐转变成了紧张,因为她发现,自己与赛金华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作为国内现阶段实力最强的那一拨女球员,赛金华打她简直就是巨轮碾蚂蚁,降维打击。

稀里糊涂的,乔麦就输掉了第一局。

第二局开场,乔麦先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却抬头撞上赛金华不耐烦的眼神,球仓惶出手,不过是挥拍一来一去的工夫,乔麦就知道自己又要输球了。

第三局,生死局。

巨大的压力乌云密布般盘桓在乔麦的头顶,她拼出全身的力气,开出了最后一球。球像闪电一样飞向赛金华,赛金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抬手一挥,稳稳将球接住打回。乔麦豁出去了,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飞来飞去的球,她拼了命地挥拍,赛金华风轻云淡地接球。纵使乔麦发挥好了很多,十个来回之后,乔麦还是败下阵来。

三局连败。

乔麦备受挫败,不过不等沮丧的情绪漫延,她就见赛金华皱起了眉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你是不是打过青鸟杯?”

“青鸟杯”是国内针对青年网球选手组织的小型赛事,限制报名选手的年龄必须低于十六岁。

听到“青鸟杯”三个字,乔麦猛地一惊,情绪明显波动了一下。

看乔麦的反应,赛金华便知自己没有记错。

乔麦本想辩解些什么,可赛金华已经走到韩总身边,附身耳语了几句,韩总颇为惊愕地看着乔麦,面部露出了为难之色。

乔麦心想:完蛋,没戏了。

那些黑历史,就像身后的影子,只要见了光,就挣不开,甩不掉,无所遁形。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韩总客气地过来同她周旋:“俱乐部签人是需要开会讨论的,你先留个联系方式吧,出结果后我们会联系你。”

这就是所谓的婉拒吧?乔麦讪讪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