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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西平

舍目斯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王西平性格温和,是个不婚主义,每天研究佛经心理学。但就是这样平和的生活状态,他以前竟然服役过武警部队。王宝甃性情奔放,但患有“性单恋”情感障碍,自己喜欢一个人可以死去活来,一旦对方对她抱有好感,她心中的爱恋便会瞬间消失。她脾气怪异,他如当世男菩萨,两人一点不像,却因爱情紧紧纠缠在一起!

主角:王西平,王宝甃   更新:2022-07-16 01: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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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西平,王宝甃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叫王西平》,由网络作家“舍目斯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西平性格温和,是个不婚主义,每天研究佛经心理学。但就是这样平和的生活状态,他以前竟然服役过武警部队。王宝甃性情奔放,但患有“性单恋”情感障碍,自己喜欢一个人可以死去活来,一旦对方对她抱有好感,她心中的爱恋便会瞬间消失。她脾气怪异,他如当世男菩萨,两人一点不像,却因爱情紧紧纠缠在一起!

《我叫王西平》精彩片段

岁暮大雪天,压枝玉皑皑。

今年雪虽来得晚,但胜在喜庆,从腊月二十七的凌晨飘到正午,厚度足有双筷子高。这般厚的雪,早是十年前的事了。

阔而无人的乡道上,一辆黑色小轿,一停一顿一急刹,似顽皮的孩子般,趔趔趄趄地走在冰面上。

车“嗖”地往前冲了几米,又迅速踩急刹,后轱辘打滑,不受控的漂了半圈,陷进路边麦田的排水沟里。

沟不深,踩个油门就出来了,但限于好天。

油门踩个尽,也只听车轱辘地打滑声,车身纹丝不动。王宝甃下车看了看,没人力推或工具,车估计是出不来了。轻踢了下轮胎,四下瞅了瞅,除了被雪覆盖的麦田,路两边的灯柱,光秃秃的树干,连只鸟都没。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从车里滑了下来,鼓着包子脸,咯咯地笑道:“姑姑要倒霉了呦,二爷爷要训斥你了呦。”

王宝甃拿了条红围巾替她裹上,伸手指朝她“嘘”了声。

“兔子兔子,姑姑兔子!”一只灰野兔从她们眼前窜过。

王宝甃追过去,回头喊:“樱子,你先回车里等我。”

樱子关上车门,兴奋道:“我不要,我要捉兔子!”一路小跑着追过去。

漫天荒芜,磨砂白的田野上,一抹淡蓝色的人影往前奔,后面跟着个红围巾拖在雪地上的小人儿。

“姑姑,等等我,我要被围巾绊倒了!”樱子索性抱起长围巾,磕磕绊绊地往前追。

王宝甃打算顺着兔子脚印,直捣老窝。追到片坟地,站在那叉着腰直喘气。樱子蹲在不远处歇息,指着其中座坟头喊:“姑姑,我跟爷爷来过这,太太爷爷在里面睡觉呢!”

雪刺得眼睛发疼,王宝甃眯着眼,看着被雪覆没的坟头,矗立的墓碑,替樱子裹紧了围巾道:“给太太爷打声招呼,咱们就回吧。”

樱子喘着气问:“那兔子呢?”

王宝甃琢磨了兔子窝的位置,嘴里呵着团白气道:“兔子精着呢,这指不定是黄鼠狼的窝。”

樱子皱巴着小脸问:“白追这么远了?”王宝甃看看停在路边的车,没追八百米,也得有六百米。往坟前走了几步,樱子跟上来道:“姑姑,还有三爷爷的坟呢,但我记不清是哪座了。”

“没事儿,我也记不得了,都是自家人,三爷爷不会计较的。”王宝甃朝着坟堆喊了声:“太爷爷,太奶奶、三叔叔,我是王家宝字辈的,这孩子是西字辈的,我们路过的匆忙没带礼物,你们多包涵。”拍拍樱子的背,俩人鞠了躬,又沿着坟堆转了圈,看了看兔子消失的位置,牵着樱子转身往回走。

樱子看着踩过的脚印,欢喜道:“姑姑,这雪好厚呀,我还没见过这么厚的雪呢。”

王宝甃踩了个雪窝,蹲下比划道:“有一本书高,除了小时候,我也没见过这么深的雪了。”

樱子伸出小手,摸摸她眼角,咯咯笑道:“姑姑,你眼睛会发光耶,卟绫卟绫闪闪的,比我们班最漂亮的李阑珊都美,妈妈老说我眼睛要是像姑姑就好了。”

“等你长大了,眼睛会比我更美。”王宝甃捏捏她脸道:“等会你二爷爷过来,你就说车是不小心滑到沟里的。”呵了呵手,摸了摸兜,手机忘车上了。

樱子弯腰攥了把雪,王宝甃拍掉道:“回家再玩,先把手揣兜里暖暖。”

樱子摇头道:“我不冷。”

王宝甃环视了圈,茫茫一片白,没个喘气的活物。揉揉冻红的鼻头,小跑到车上拿手机,来回跺着脚打电话,那头说正忙,大概要半小时才过来。

王宝甃裹紧了呢大衣,冻得直打哆嗦,拉开车门催促道:“樱子上车,冻死了。”

“我不冷,我要玩雪,这的雪干净家门口的雪脏。”樱子不情愿道:“我羽绒服特别暖和,我爸说去东北都可以穿,姑姑衣服太薄了,二奶奶说你是铁打的。”说着把雪攥成小团,跟屎壳郎推粪球似的,撅着屁股滚雪球。

王宝甃看她行动笨拙,该是塞得厚冻不着,替她戴上手套勒紧了围巾,自己坐回了车里。透过挡风玻璃,望着镇口隐隐可见气势宏伟的石牌坊,蹙着眉头想事情。

樱子朝车窗掷了团小雪球,做了个鬼脸,咯咯地笑着跑走了。王宝甃扬了扬唇角,戴上手套,裹上围巾,下车走到麦田里,团了个雪球追着樱子跑。

俩人追逐着闹了会,身体暖和了起来,王宝甃整个躺在雪地里打滚儿,樱子抓了把雪花撒她脸上,王宝甃伸舌尖舔了舔,坐起来捧了把雪,天女散花式地往空中抛。

一道“哞哞哞”地怪声渐近,王宝甃看过去,难以置信这老牛声,竟是一辆摩托车。车上是一个围巾遮了半张脸的男人,湿发上蒙了一层白霜,八成是刚从洗浴中心出来。车后还载了一个半大孩子,孩子裹得严实,手里拎着个蓝色浴篮。

摩托车老牛气喘地开过去,半途又折回来,停在车边看了眼陷进去的轮胎,示意身后的男孩,俩人下车站在车尾。

王宝甃揪着樱子上车,坐在驾驶座加油门,来回试了几次,车终于从沟里推了上来。王宝甃探出车窗递了根烟过去,这男人耷着眼皮没看她,摘下手套甩了甩弄到上头的雪,骑上脚打火的摩托,来回蹬了几次,没打着。

王宝甃也不好先行一步,只得头探出车窗,干等着他打着火。这男人掀开车座摆弄了番,又不紧不慢连打了几下火,骑上“哞哞哞”地开走了。

王宝甃把烟装进烟盒,顺手丢进储物盒,看看落在档位上的灰尘,嘀咕道:“这车多久没刷了?”

樱子团着手里的雪说:“我也不知道。我妈说太脏了,我爸说春节串亲戚前一块洗。”王宝甃没接话,这是堂哥的作风,万事讲究经济划算。

前头那男人的摩托极缓慢,不比自行车快,感觉一道减速带,都能把它颠零散了。这种老式摩托她骑过,十几年前没被父亲淘汰的时候。

王宝甃按了喇叭超过它,后视镜看了这男人一眼,脑海忽然一影,又抓不住,似曾见过?或许一时记不得。

车停在大伯家门口,大伯母迎出来问:“路上咋走这么些时候?”

王宝甃含糊道:“路滑不好走。我大伯呢?”

“他呀大忙人,镇里临时开什么会,大清早就走了。”抱住樱子道:“哎哟小乖乖,可把奶奶想死了,你妈饿着你没?她是给你买的饭还是煮的饭?哎哟这小脸都瘦了。”

王宝甃从后备箱拎了个宜家袋,拿了个行李箱出来,车钥匙递给大伯母道:“我先回了,我妈打电话催几次了。

大伯母撇撇嘴道:“你妈可是大忙人儿,镇里大事小事都有她,比你大伯这镇长都忙。”王宝甃没接话,拎着行李回家。路上遇见了帮打雪仗的小孩,他们停下来齐声喊:“宝姑奶。”王宝甃朝他们点点头。

王宝甃是萝卜不大,长在辈上。三五十岁的侄子们大片,十几岁的侄孙们也大片。跟她平辈的多已古稀,在镇上可以目不斜视地走,不需主动跟人打招呼。

王家在镇里辈分最高,威望也高。王宝甃爷爷没退休前,是镇委副书记兼镇长。现任镇长是大伯。父亲是镇中学的教务主任,母亲是妇女主任,小姑曾是音乐教师。

王宝甃刚拐过弯,蹲在家门口的虎仔嗷了声,摇着尾巴跑过来。王宝甃摸摸它脑袋,轻踢开大门道:“妈,大雪天的别把虎仔关外面。”

“那你清理它拉的屎,毛掉的哪都是。”母亲邬招娣从厨房出来,解着围裙道:“锅里酥着牛肉,火上蒸着最后一笼包子,我得赶紧去大队一趟。”围裙塞给她,推着电瓶车道:“包子再有十分钟揭锅,牛肉不要炸干了,你休几天假而已,拉个行李箱干啥?也真不嫌费事。”也不等回答,骑上电瓶车慌慌张张地走了。

王宝甃倒了杯热茶,拎着行李回楼上卧室。进房间脱掉大衣,找出套棉衣棉裤的家居服换上。摸了摸床上微潮的被子,抱起来扔到椅子上,拉开床单看了眼,“呼啦”一下掀掉,找出张电热毯铺上,插上电源打开。

王宝甃打着喷嚏下楼,迎面碰上刚到家的父亲。王士祯呵着气问:“回来了也不招呼声?我正要去接你,碰到在门口玩雪的樱子。车怎么出来的?”

王宝甃捧着杯热茶道:“遇上个人给推上来了。”

“还是热心人多。”王与祯拧着保温杯道:“学校送来批新桌椅,我找了群学生帮忙,大半天才给弄回各教室。”

“其他教职工呢?”

“联系了十个来了三,都嫌冻得慌。诶,你妈呢?”

王宝甃系着围裙道:“去大队里了。”

“你们公司今年放假怪早,往年你都是三十才回。李琛初几来?前段他爸打电话过来,说你们有意结婚?这事你好好考虑,跟你妈商量着来。”也不等王宝甃回话,端着杯子进了书房。

王宝甃把腌制好的牛肉条,夹进被面粉,淀粉、鸡蛋搅拌好的糊状里过一下,依次滑进六七成热的油锅里,过个十几秒,用筷子把连到一块的酥肉拨开,炸至金黄,下笊篱捞出。来回炸了四锅,临傍晚,邬招娣才骑着电瓶车回来。

王宝甃双手揣进棉衣口袋,门口站站,院里站站,爬上三楼房顶站站。

邬招娣拎了几斤生牛肉上来,看到静站在房沿的人,吓了一大跳,骂道:“死丫头吓死个人,刚你大伯还过来找你,我说你不知野哪了。”把生牛肉挂到晾衣绳上,自言自语道:“猫应该爬不上来。”

王宝甃没接话,闲晃着下楼道:“我不饿,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等会儿,餐桌上那两兜包子你给西平送去。”邬招娣道。

“谁?”

邬招娣没好气道:“谁谁,你不是镇里人?不是王家人?大槐树后头王西平家。”

“王西平?我不去。”

“你不去谁去?让你爷爷一把年纪去?趁天没黑透赶紧去,回来给你蒸小酥肉。”

“我没见过他,我怕认错门。”

“趁这时候见见,都是咱王家人,总不能打个照头不认识?按辈分,他应该叫你什么来着?回头问你爷爷。”邬招娣顺手一指:“大槐树后头那家破落院,那片就他一户你认不错。你爷爷特意叮嘱过,这孩子怪可怜的,让族里人多照看照看。”

“行吧,我先回屋换衣服。”王宝甃道。

“黑灯瞎火的谁瞅你?你大伯母刚过来问你,樱子怎么流鼻涕了?”邬招娣下着楼梯道:“你跟西平说声,年三十让他过咱家吃……算了,你别提了,回头让你爸过去说。”

你知道我是谁吧?

王宝甃穿着身家居服,拎着兜酥肉包子,咯吱咯吱地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大槐树走去。

大槐树是一个分水岭,槐树上边是南坪镇中心,位于正常的平原上;槐树下边是下溪村,算不上是山坳,也说不上是山谷;因左边是陉山,右边是南坪镇,下溪村就被挟持在了中间。镇上人都管下溪村为“坳里的”。

南坪镇辖十八个行政村,二十六个自然村,总人口约十九万。镇中心有上市的制药厂,大型的电器厂、汽配厂、镇政府扶持的还有养殖业,种植业,等等不提。单一家上市企业带来的税收就业力量,不可小觑。镇里除了留不住大学生,下到高中辍学,上到六十岁老汉,都能在家门口找份工作。

镇里两大姓为首,王家与陈家。繁华喧闹的镇中心,住的是陈家;王家住在镇东,距镇中心有一里地。两姓都自恃家族大,横鼻子竖眼,谁都看不上谁。

王宝甃摸着槐树皮,眺望坳里的下溪村。村里没几盏灯亮着,村民都搬到了新农村居民楼,亮着的那几盏是民宿。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初读陶渊明,王宝甃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下溪村。

因地形土壤关系,下溪村种不出田,曾荒废了几十年。王宝甃爷爷任村长时,不愿看着大片的土地荒废,请了专业的团队进行大整改。自那后,杏花落了桃李开,每年的2—5月份,下溪村整个弥漫在花香里,春赏花夏摘果。好景没两年,这些果树没人种了,结出来的果子不酸不甜,实在乏味。

七年前暑假,王宝甃哥哥带了班同学来,他们在下溪村游泳溯溪,叉鱼抓虾烧烤露营。有同学拍照到校论坛,随后两个月里,家里接待了一批批的大学生。王宝猷的同学还没离开,王宝甃的同学就来了,那年暑假过的兵荒马乱。

王家族人快烦死她们兄妹俩了,因自家安排不下,各个投宿到大伯家,姑姑家,但凡沾亲带故都投宿了遍。暑假家里光吃喝,就招待出去近万把块。也因此契机,王宝甃大伯看到商机,镇政府大力扶持下溪村,开发了条世外桃源的路线。春赏花徒步,夏溯溪露营,秋爬山打野,逢周末节假,镇中心异常拥堵,起初没两家住宿,现每十米一家,最高标准可达三星。

……

王宝甃看了看,若没猜错,前边有光源的院落,就是王西平家。这条路偏,不好修缮,左边是几道简陋的铁护栏,护栏下头是下溪村,足有四五十米深。这条路被镇里放弃了,索性路灯也不装,路的尽头原有十来户人家,近些年全部迁了出来,只剩孤零零的王西平家。

王宝甃打开手机照明,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她对王西平没印象,与她妹妹王西琳坐过同桌。早在读初中时,王西平全家就搬到了武汉经商,他父母只在清明节才回来。只听生意做的很好,儿子分配到了武警部队,女儿在新西兰念书。

邬招娣每提及他们家,语气满是羡慕。

去年清明假回来,邬招娣唏嘘的提起,王西平父母妹妹未婚妻全部遇难。王宝甃问及原因,邬招娣摇头不语。镇里人都默契不提。

今年清明假回镇上,邬招娣又随口提起,王西平带了个孩子回来,她正忙着帮上户口,安排到小学念书。至于王西平这个人,她只知是西字辈,比她大个六七岁,曾一影见过,后面跟着俩小孩,追着喊:“傻平。”

有火光从篱笆墙里映出来,还有道若有似无的歌声。院外是大片的闲置地,地里有几棵大树,两树中间系了根晾衣绳,绳上晾着冻僵硬的衣服。院门口停了辆摩托,定眼一看,正是那辆老牛气喘的摩托。

王宝甃止步在篱笆门,院里点了堆火,火的两端被两根木叉棍支地,两根木叉棍中间绑了条小指粗的铁线,铁线上吊了东西在火上烤,外形看着像兔子。空气里有股肉香。

火堆边上坐了一男人一半大小孩,旁边的凳子上放了个物件,里头唱着蔡琴的歌。王西平抬头,跟站在门口的人对视。

王宝甃吸吸半冻出来的鼻涕,活动了下站麻的腿,推开篱笆门进来。手里的包子搁凳子上,脚勾过来一个小马扎,坐在火边烤火。

父子俩看了她会儿,又看看凳子上的包子,王宝甃打了个喷嚏道:“包子跟酥牛肉,我妈让我送来的。”

王西平无话,继续烤火听歌儿。

王宝甃不再说话,伸手烤火。

甘瓦尔好奇地打量着王宝甃,王宝甃不觉,盯着火堆走了神。不大会儿,三人各自陷入沉思,一条黑犬缓缓过来,卧在王西平脚下。夜很静,空中飘起了雪花,火堆里发出干柴爆裂地清脆声,很好听。

王宝甃不自觉的添了添柴,又盯着火堆想事情。烤了大半个钟,肉香浓郁扑鼻,王西平往上洒了调料,来回又翻烤了遍,撕下一条腿给甘瓦尔,又撕下一条腿给王宝甃。

三人全神贯注地吃,无话。

王宝甃递了根骨头给黑犬,它撇头不屑。甘瓦尔出声:“黑贝不吃人啃剩下的骨头。”说着摸摸黑贝的头,指指屋檐下。黑贝晃悠着过去,鼻子在地上来回嗅,嘴里叼了只兔子过来,眼睛盯着王西平。

王西平接过它嘴里的兔子,准确地掷回屋檐下。黑贝又转身回去,叼了两只小麻雀过来,王西平接过,拿了条铁钳穿透,挂在铁绳上烤。

屋檐上吊了两只野鸡,王宝甃问:“野鸡好不好打?”

甘瓦尔犹豫着接话:“还行。”

“哪打的?野鸡多不多?”

“下溪村和陉山,没秋天多。”

王宝甃点点头,没再作声。

甘瓦尔起身往屋里走,半途回头问:“你喝不喝野鸡汤?”

“炖了我就喝。”王宝甃毫不客气道。

甘瓦尔没接话,扭头回了堂屋。

王宝甃借着火光打量院子,九十年代的平房,普普通通。院内非常大,屋檐下摆了几盆花,左边是个半塌不塌的凉亭,右边是块空地,门口栽了两株树。花看不清是什么花,树看不清是什么树。

王西平取下烤好的麻雀肉,王宝甃看着他问:“这院子是两块宅基地?”

王西平看着她,王宝甃重复道:“院子很大。”

王西平撕开麻雀肉,用钳子挑着晾,黑贝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肉。王西平摸摸黑贝,取下来喂给它,扭头看着王宝甃,眼神平淡无波,语气平和道:“是两块宅基地。”

王宝甃指着门口:“那两株是果树?”

王西平看过去,大半晌才道:“夹竹桃和樱桃树。”

王宝甃点点头,没听清,但也没再问。

甘瓦尔端了个大砂锅,拿了碗筷汤勺过来,垫着抹布揭开砂锅盖,热腾腾的烟滚出来,拿着汤勺轻搅了下,盛了碗汤递给王西平。王西平示意给王宝甃,甘瓦尔手一转,递给了王宝甃。

三人闷头喝汤,无话。

王宝甃喝完第二碗,看着瓦罐问:“还能再来半碗吗?”甘瓦尔看看她脚下的一堆骨头,揭开锅盖,倾斜着瓦罐给她盛。

王宝甃看所剩不多,放下碗道:“算了,其实也饱了。”

甘瓦尔问王西平:“盛给你吧?”

王西平摇头:“我饱了。”

甘瓦尔盖上锅盖:“我也饱了。”

王宝甃端起碗道:“那盛给我吧,别浪费了。”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今晚吃得出奇多。有好几年没静下来纯粹的享受食物了,每顿都吃地仓皇不堪。

王宝甃吃撑了,围着火堆消食。甘瓦尔拿了两本书出来,递给王西平一本犯罪心理学,自己捧着本水浒传,俩人站在火堆旁看。

王宝甃本来围着火堆转,他俩挡道了,索性站在王西平身边,盯着他手里的书看。王西平要翻页,王宝甃伸手制止,看完最后两行,翻吧。

兜里手机震了几遍,不情愿地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关机装兜里。感到腿上一阵发热,低头看,棉裤冒着缕细烟,火星子溅了上来。

……

王宝甃拉开篱笆门,回头问:“你知道我谁吧?”

王西平看着她,没说话。

王宝甃道:“王国勋是我爷爷,王与祯是我爸,我是宝字辈的。”


王宝甃拐进主街,路灯下站着些大老爷们儿,瞅见王宝甃打趣道:“桂枝姑,你这身花棉袄真好看。”王宝甃不搭理他们。

王宝甃不叫王宝甃前,叫王桂枝。

她曾六下户籍科改名字。

出生前名字就起好了,这代是宝字辈,叫王宝甃。出生没百天进了两次院,一次肺炎,一次拉稀。半岁时吃纽扣卡住,八个月时发烧昏厥。一个算命地说,她缺土缺木,缺的东西多,最好叫桂枝。

不然,儿时小病不断,大时姻缘坎坷。

王宝甃进家,客厅没人,空调大开,屋里一股烧焦味,直奔过去关空调。王与祯从书房出来,王宝甃道:“爸,线路老化了,你们别不当回事儿。”

“这是用电超负荷了,增大变压器就行。年前电工没空,估计得年后了。”王与祯接了杯热茶道:“刚樱子过来玩了会,平常都没开过。”

“我妈呢?”

“去你大伯家了。”王与祯示意桌上的扣碗:“里头是小酥肉,你拿火上溜溜,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去王西平家了。”

王与祯坐在沙发角,裁着4A纸问:“他家置办年货了没?”

“不清楚,我没进屋。”

“明儿我过去看看,这孩子是个倔头,那院十几年没住过人了,连电路都没修。镇里安排他住居民楼,他非要住那老宅。”掏了根烟出来,在茶几上磕磕烟屁股道:“大老爷们好说,孩子不跟着受冷?”

“他家有电,堂屋里还烧了蜂窝煤。”王宝甃道。

“有电?”王与祯问。

“他儿子开过灯,屋里蜂窝煤上炖了野鸡。”

“那八成是找人修了,之前线路大整改,那片没住人,线路也就没过。”王与祯点上烟,起身站到屋外抽。

王宝甃找了个暖水袋,往里头灌了热水,跟王与祯打了声招呼,抱着上楼休息。走到半途,下来到屋门口,“爸,咱们家祖坟像是被兔子刨了窝。”

王与祯抽着烟道:“不碍事,有兔子窝是好事。哪座坟头?”

“新坟头,没立碑。”

王与祯顿了下道:“估摸是西琳的,一般姑娘家没出阁不兴入祖坟立碑。”王宝甃抱着暖水袋,没作声。

“你们俩小学念过同班吧?”

王宝甃点头:“嗯,坐过同桌。”

客厅的灯光泻出来,院里飘着零星小雪。王与祯道:“今年是个好年,瑞雪兆丰年。预报说后天就晴了,晴了好,雪化了不耽搁年后走亲戚。”

王宝甃问:“西琳旁边那座坟是她父母的?”王与祯没接话。

“以前宝讳哥在外遇难,堂叔家要求入祖坟,族里不让入。为什么王西平家可以?”王宝甃不解。

王与祯弹弹烟灰,老半晌道:“宝讳是酒驾车祸,族里反对是合理的,本来在外遇难是不兴拉回来的。西平父母是部队里安排送回来的,族里有人反对也奈何不了。你在城里工作没回来,下葬那天族里人也闹了,西平父母可以入祖坟,但西琳不行,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最后是你爷爷力排众议给葬下的。”又吁口气道:“过去事不提了。咱们族里人不多,西字辈就剩下俩男丁,以后你们多走动走动。”

王宝甃没接话,静了片刻道:“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王与祯搓搓手,回屋道:“屋里头说,外头怪冻得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你妈就是屁股沉,到谁家不坐上两钟头回不来。”

王宝甃跟进来,反手关上屋门道:“那我先上楼洗漱了。”

王与祯看她:“你不是有事说?”

“算了,年后再说吧。”

“听语气就不是好事,那就搁年后再说。”王与祯往卧室走道:“想喝碗野鸡汤,今年一只野鸡没打着,出门打个斑鸠,被你大伯截住说犯法。”

“犯法?”

“可不是?街里墙上写着呢,打野鸡斑鸠都不行,只要捕到一定数量就犯法。野兔还能打,但没人稀罕。”

……

王宝甃起了个大早,睡不着,多年习惯使然。下来客厅,空无一人,父母还没醒。

拧开屋门,房檐下有几坨狗屎,虎仔卧在墙角垫子上,看见王宝甃,竖着脑袋呜呜咽咽。王宝甃回屋戴上手套,拎起铁锨清理狗屎。

待忙完进屋,邬招娣在卧室喊:“你去集市买点吃的,半个月早上都没开灶了。”

“我爷爷呢?”王宝甃站在卧室门口问。

“就是你爷爷爱往集市跑,早上才不开灶的。你买俩肉丁饼,买个煎饼果子,再稍碗丸子汤回来。”邬招娣道:“这才七点,你八点半买回来就行,我跟你爸起得晚。”

王宝甃没话接,没人能懒过邬招娣。除了王宝猷在家,邬招娣会用心的煮早餐,天王老子都不行。不是爷爷爱往集市跑,八成是没法了。邬招娣若不用心,煮出来的饭狗都嫌。

王宝甃脖子里挂着单反,戴上帽子,往大槐树走。大槐树是俯视下溪村的绝佳位置,村里腊梅正盛。

下溪村的花果树,是被美学家规划过的。哪种杏树,哪种桃树、哪种李子树、哪种腊梅,绝不胡来。连村里的弃屋,外墙都统一刷了色。

暖紫色的房子后头,是一片淡黄色的腊梅。蓝色的房子后头,是一片红色的腊梅,冷暖色调,各有讲究。哪怕如此,冬天的游客还是寥寥。村里电路复杂不好修整,基础用电还成,若几家民宿同时开空调,线路打不起来。夏天开个风扇没问题,冬天就不行,客房跟冰窟窿似的,热水都供应不上。

村里有栋别致的蓝瓦楼,烟囱里青烟缭绕,这是姑姑王与秋的民宿。王宝甃呵呵冻僵的手,找好角度连拍几张。低头翻看照片,并不理想,总觉得缺了东西。

举着相机找角度,镜头里闯入一人一狗,放大了看,是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身后跟着一条黑犬。人面目不清识不得,但狗认得。

王宝甃离他远,一时跑不过去,双手举喇叭状大喊:“王西平,你不要动。”连喊了三声,王西平才停下脚步看过来,王宝甃朝他挥挥手,比了暂停地手势。

王西平看不懂,继续往前走。

王宝甃蹚着雪跑过去,想要借他的黑犬一用,没跑几十米,漫天雪如柳絮飞。王宝甃止住步,看看麦田中素画般的一人一犬,看看大雪中油画般的下溪村,果断回到大槐树,举着相机拍下溪村。呵呵冻僵的手,又抬腿去追王西平,往前跑了一截,眼见王西平要下坡,大喊了一声:“王西平。”

王西平回头看过来,黑犬也回头看过来,王宝甃半趴在雪地,举着相机拍,没两张,王西平下了坡,消失在镜头。

王宝甃摘下帽子扔雪地,把相机搁上头,整个人躺到雪里,来回翻滚了几圈。面朝天空闭着眼,任雪花落在睫毛,停在脸颊。

……

王宝甃拎着早餐从市集回来,碰到王西平父子。俩人扛着东西牵着狗,闷头往下溪村走。

王宝甃追过去问:“你们是去打野鸡?”王西平看看她,继续往前走。

王宝甃道:“稍上我吧?”

甘瓦尔看她道:“我们是去打野兔,黑贝要吃肉。”

“野兔也行。”王宝甃拿了个热包子出来,咬着口问:“你们吃早饭了没?”

甘瓦尔问:“你要跟我们去?”

王宝甃递给他个包子,甘瓦尔看了眼王西平,摇头道:“我不吃。”

“都是王家人,不用见外。”王宝甃朝着王西平道:“你们先走,我把相机放家里。”

王西平回头看她,“我们去陉山。”

王宝甃点头,“可以,我随后就到。”王西平继续往前走,不再接话。

王西平话少,王宝甃一点不奇怪。他父亲是族里有名的闷葫芦,与王与祯关系好。王与祯说十句,他父亲接一句都是话多。王宝甃对他父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倾着身子听王与祯说话。

王宝甃换了件戴帽子的羽绒服,找出副墨镜,拿着围巾下楼,跟邬招娣打了招呼,戴着手套不紧不慢地出了门。走到大槐树,看了眼坳底的父子俩,戴上帽子裹紧围巾,找到熟悉的坡道,抓着铁栏杆越过去,坐在斜坡上往下溪村滑去。

王西平取下黑贝的绳子,黑贝撒着欢地往前跑,头拱拱雪,再返身跑回来,乐此不疲。甘瓦尔不时回回头,看着王西平问:“那奇怪的女人……”话未落儿,右边一阵叫声,坡道上滚下来一个人。


王宝甃老半天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朝着呆站在那的父子俩走去。预计是坐着滑下来,半途整个人歪倒,只能抱着头狼狈地滚下来。

王宝甃拿出墨镜戴上,从兜里掏出压扁的包子,走到王西平跟前,指着陉山问:“后头的羊沟村你去过没?”

王西平看她道:“很容易扭断脖子。”

王宝甃咬口包子道:“没事,那片坡斜雪厚。”

甘瓦尔问:“你以前滚过?”

“那边的坡修整过,以前是玩滑草的,后来有人摔下来就关了。”

“怎么摔下来的?”

“那人恐高,没控制好滑草车,摔下来被人撞断了胸骨。”

“什么是滑草车?怎么被撞断胸骨的?”甘瓦尔好奇。

“类似加长加大版的儿童扭扭车,他摔下来后,被其他游客的滑草车撞了。”

“什么是儿童扭扭车?”甘瓦尔追问。

王宝甃不知怎么解释,拿出手机搜了图片给他看。甘瓦尔看了眼,还给她道:“我们那小孩不玩这些。”

王宝甃问:“你们玩什么?”甘瓦尔没作声,跑前头追上王西平。

翻了两座小山坡,三个人来到片桦树林,甘瓦尔两腿夹着树干往上爬,爬至七八米处停住,眼睛四下打探。大片刻,手指着西南方,“那有兔子印。”话落儿,人从树上滑下来,朝着兔子脚印跑去。

王宝甃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爱爬树。年少跟着帮狐朋狗友时,她的任务就是爬树望风。

王宝甃抱着树干往上爬,没一米,人滑了下来。摘掉围巾脱掉羽绒服,来回试了几次,爬到四五米高处,朝着不远处的王西平喊:“诶,帮我把羽绒服扔上来。”王西平回头找人。

王宝甃喊:“树上呢。”

王西平抬头看她,“树干滑。”

“没事,我有十几年经验。”

王西平不再说话,捡起羽绒服往上扔,王宝甃单手抓住,随便搭在自己背上。黑贝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王西平紧追过去,一只灰兔呆愣愣地乱窜。

王宝甃在树上喊道:“六点钟方向。”王西平掉头追。

甘瓦尔围堵过来,王宝甃朝他喊:“九点钟方向。”甘瓦尔辨不清方向。眼见黑贝要猎住了,兔子打个转跑过来,王宝甃滑下树干,拿着羽绒服掷过去,兔子灵敏地避过,从她脚边窜了出去。王宝甃返身要追,王西平扑过来,卡住了灰兔的脖子。

甘瓦尔凑过来道:“这兔子真肥。”

黑贝喘着气,用爪子拍了下兔子的头。王宝甃蹲下道:“这黑狗不行……”话未落,呲啦一声,王宝甃的灯芯绒裤从裆部崩开,露出早上才穿的红秋裤。

王宝甃立刻并拢双腿半跪在地上,王西平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她,拎起兔子摸了摸肚子,随手给放生了。甘瓦尔看着跑不见的兔子,指着不远处道:“那有个黄鼠狼窝。”

王西平走过去道:“黄鼠狼不能打。”

甘瓦尔道:“我们那冬天都打黄鼠狼,这时候的皮毛最漂亮,能卖三四百呢。野鸡随便打,不像你们这什么都管。”

王宝甃穿上王西平的羽绒服,拉上拉链能遮到膝盖,袖子长一截,手伸不出来。刚从树上滑下来,就感到腿根凉飕飕,急着逮兔子没在意。侧头看了眼羽绒服臂章,中国人民解放军,看来是部队常服。甩了甩袖子,朝着他们走过去。

王西平捡根树枝,拨着被雪覆盖的枯草丛,身上穿着件松松垮垮,脱了形的黄毛衣。袖口缺了半拉豁,明显被蹩脚的补过。王宝甃一时惆怅,这种旧式毛衣她见过,在父亲二十年前的照片里,邬招娣亲手织的。

王宝甃脱下羽绒服还给他,王西平抬头看她。王宝甃打了个喷嚏道:“我没事,你冻坏就严重了。”

“我早上跑步也是毛衣。”王西平说完,继续拨着枯草丛。

王宝甃冻得直哆嗦,索性也不再客气,穿着羽绒服问:“刚那兔子怎么放生了?”王西平面色沉稳地盯着草丛,没接话。

甘瓦尔看她身上的羽绒服,脚踢着草丛道:“那母兔肚里有崽。”王宝甃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个上午过去,捉了两只野兔,捣了两个田鼠窝。甘瓦尔让黑贝驮着,黑贝抖抖身子嫌弃,嗅嗅王西平的手,仰头看着桦树上的鸟。

甘瓦尔呵着气道:“黑贝不愿吃田鼠,打两只鸟吧?”

王西平仰头看着树梢上的鸟,甘瓦尔指着道:“是鸽子!”王西平没作声,捡起地上的麻袋要走,黑贝咬着他衣摆,摇着尾巴不愿走。

王西平拧着眉头,又瞅了瞅树上的鸟,往前走道:“不能打。”

王宝甃不解,“你家屋檐上挂的不就是野鸡,麻雀?”

甘瓦尔道:“那是之前打的不知道,前天镇里才广播不能打。”

王宝甃点头,“街里墙上都宣传半年了。”

甘瓦尔绷着眉头,老成持重道:“我们很少去街里,没看见过。”又补充道:“我们那什么都能打。”

王宝甃问:“你们哪?”甘瓦尔揽住黑贝,沉着脸不接话。王西平拖着麻袋往前走。

王宝甃甩着半大袖子,暖和的不像话,抬头瞅了眼树上的鸽子,喊住王西平道:“诶,鸽子可以打,只要不是别人养的家鸽,一只两只的没事。”

王西平回头看她,王宝甃用脚示意黑贝道:“退役的军犬吃只鸽子没事。”

王西平犹豫了会,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手伸进羽绒服口袋,拿了支弹弓跟几个磨尖的小石子,仰头瞅着树上的鸽子,拉着弹弓眯着眼,朝树上嗖地一下,一只鸽子落地,黑贝跑过去捡。

王西平离得近,脸蜡白唇发紫,握弹弓的手微痉挛。王宝甃脱下羽绒服塞给他,麻利地套上自己的羽绒服。羽绒服是白色常规款,刚遮到屁股位置,走起路来大腿内侧的红秋裤异常乍眼。

王宝甃暗庆幸,还好早上套了秋裤,虽说难为情,但不至难堪。王西平穿上羽绒服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王宝甃,返身到她面前,指着她脖子道:“围巾。”

王宝甃取下围巾,王西平把围巾抻开,围在她腰上系好,看她道:“没事了。”围巾正好把大腿遮住。

王宝甃跟在父子俩身后,俩人闷头朝前走,全程无交流。曾听邬招娣提过,甘瓦尔是王西平收养的。

王宝甃不想回家,绕到下溪村的姑姑家,家中无人,打电话过去,姑姑进了城。回到南坪镇,街上碰到王阿玥母亲,她母亲大着嗓门喊:“桂枝,桂枝!”王宝甃装聋。

阿玥母亲追过来,略显焦急道:“你这丫头,耳朵不好使?阿玥跟你联系了吗?电话怎么老不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跟着旅行团能出什么事?估计信号不好。”王宝甃道。

阿玥母亲埋怨道:“阿玥一点事都不懂,过年都阖家团圆的,她非往日本跑,撇我跟他爸在家过年有啥劲?阿玥要有你懂事就好了。”

“我们俩计划一块去的,我签证耽搁了。”

“去那干啥?有钱没地花了?”看了眼四周,阿玥母亲低声问:“你帮嫂子问了吗?陈家那孩子。”

王宝甃道:“问了,陈胜男刚谈了女朋友。”

阿玥母亲急问:“他女朋友哪的人?自己在外谈的托底么?你跟他提过阿玥没?”

“我探过陈胜男口风,他要找城里工作的姑娘,最好是门当户对。”王宝甃不急不缓道。

阿玥母亲愣了下,拉着脸子道:“他什么条件?不就是个破暴发户?他爷爷最早还是贫农呢,身都还没翻过来就看不起人?他那瘪样长的跟倭瓜似的,还挑三拣四?”话落,扭头就走。半途又折回来问:“桂枝,你跟姓陈的提过阿玥没?”王宝甃摇头。

阿玥母亲道:“正好,我们阿玥还瞅不上他呢!我跟他爸压根看不上陈家人,阿玥姥爷说找人提提,我才找你打听的。这事你没跟你妈提过吧?”

“我没跟人提过。”王宝甃摇头。

阿玥母亲笑道:“阿玥要有你一半成稳就好了,她整天办事毛毛躁躁的,嘴皮磨破都不管用。”王宝甃没接话。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话不多,见人也没个话。过完年来家里玩,我给你们炖野鸡,你田哥秋天打了只,这会还在冰箱里冻着呢。”

王宝甃点头,“好。”

王阿玥是独生女,父母安排她在镇上教书,一心要她找个镇里的男人,若将来自己老了,身边也有人伺候。

路口水渠有人宰牛,王国勋拎着旱烟袋,蹲在那跟人聊天。王宝甃快步进家,上楼拎了兜东西下来,经过客厅,邬招娣喊道:“死丫头又去哪?回来也不搭把手干点活。”

王与祯接话道:“好不容易放个假,你就让她歇歇吧。”

王宝甃走到路口,路边人打趣道:“太爷,我桂枝姑来了。”

王国勋举着烟杆敲他,朝着王宝甃道:“大清早就不见人,也不帮你妈干点活。”手里拎着兜热腾腾的东西,示意前头道:“走,咱们回老院说话。”

王宝甃要接他手里东西,王国勋避开道:“不碍事,里面是牛的内脏,晚会给西平家那狗拎去。”扭头看了她会道:“怎么面黄肌瘦的?下巴尖都能戳透人,黑眼圈也凹进去了。别学现在的小姑娘,好好的饭不吃要减肥,你脸瘦了不好看,跟院里那老树皮似的。”王宝甃摸摸脸,最近是瘦了不少。

王国勋继续道:“姑娘家要珠圆玉润的才好,脸大聚福,脸尖小气。演《红高粱》的那姑娘叫啥来着?是不是叫冯什么,冯巩?”

王宝甃噗嗤笑道:“演《红高粱》的是巩俐,我们叫巩女皇。春晚演小品的是冯巩,您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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