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被寇军屠尽后，我被葛爷捡回了歌舞厅。
可我没有一日不被仇恨惊醒。
葛爷说，若是需要女子赶着赴汤蹈火，那国，危矣。
我笑笑，不是的。
后来我换上一身青色的旗袍，走向洋人的租界。
我替那些死去的人活了那么久，想必以后也会有人替我活着。
这国，终会，兴矣。
我是听人说过寇军怎样杀人怎样残暴的，村西头的林婶子说她不久前在外头做生意到了锦州。
她和她那男人本是要进城，临快到了了，听得前头发动机轰隆隆地响。
接着就是几声震天的枪响。
她男人胆子大，爬出田埂瞅了一眼，这一眼，腿便残了。
讲是，小鬼子围住了一个卖瓜的老人，老人旁还有个小姑娘。
不知怎的，总之是老人死了，被一枪崩了脑门。
林婶子讲起时，说是地上流的血，和西瓜的汁水都混作一片，叫她再不愿吃西瓜。
我娘在榆钱树下便捂住我的耳朵，嗔道：“诶唷她婶子，你讲这作甚，莫要吓到娃娃了。”
我瑟缩着扬起脑袋，问：“鬼子为什么要杀他。”
林婶子拧着毛线团，恶狠狠啐了一口：“他们作恶，那小姑娘我瞅着水灵灵的，便叫他们带走了，杀千刀的！”
我缩着脖子，一连好多天梦见血水和西瓜汁混在我面前，我踏过去不是，跳过去也不是。
三月二十六，那天，我立在田埂上，落霞灿烂得一塌糊涂。
远远地，有人迎着喊我的名字：“乔柳，别走了，别走了！”
来人是村里的疯子，他气喘吁吁把我往后拉，也不说话，我踉跄几步摔在草地上。
我扑打着膝盖，疼出了泪：“你干什么，天黑了我娘要喊我吃饭的。”
他不停喘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没气出了。
天光黑得吓人，他说村里人全没了，倭寇人闯进去，一个都没活。
那年我十四岁，我说全没了是什么意思，我娘也没了吗，我爹呢，我妹妹呢。
他点头。
我哭着说你是个没家的，非要骗别人说这种话作甚。
他惊恐地捂住我的嘴，叫我小点声小点声。
我和他大气不敢出，趴在田里，一直到天亮，草露沾了一身。
我走到家外面，只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我爹倒在门口，双目瞪得老圆，粘腻的血糊住了我的鞋底。
可我还是看见妹妹那张可爱的小脸已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