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殷走到姜肆绾跟前，薄唇轻抿，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心色泽复杂难辨，须臾，低头朝她行礼，“卑职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可安好？”
“我很好。”姜肆绾看着他，眸心色泽亦是复杂，“你来得正是时候。”
萧云衡闻言，脸色又是一变，目光冷冷看向姜肆绾。
这是什么意思？
姜肆绾没理他，又道：“你来这里父皇可知道？”
“皇上暂时还不知道。”宁殷语气恭敬，“不过卑职已经命人去禀告皇上，相信皇上很快就会知道。”
“那么，”姜肆绾压下心头情绪波动，“你会听本公主的话吗？”
萧云衡惊怒交加：“姜肆绾！”
“会。”宁殷敛眸，声音稳如磐石，夹杂着一丝细不可查的温顺，“公主但有吩咐，卑职一定照办。”
“既然如此，你给我听好了。”姜肆绾一字一句，冷冷开口，“稍后太医诊断，如果侧夫人真是我推下湖导致她流产，那么本公主任由萧家处置，绝无怨言。”
萧云衡神色一凛。
“若诊断结果与事实不符，证明是侧夫人撒谎，那么便是萧夫人和萧云衡二人冤枉本公主，侧夫人诬告本公主，该怎么治罪怎么治罪。”姜肆绾道，“并且本公主会休了萧云衡。”
“姜肆绾！”
“公主殿下！”
萧夫人怒道：“简直荒谬！”
“没问题。”宁殷平静地应了下来，并不理会萧家母子的无能狂怒，“公主殿下所提出的要求，萧家一定会答应。”
他们必须答应。
萧云衡攥紧了手，目光落在姜肆绾那种倾城绝艳却平静冷漠的脸上，心头忽然生出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难道真是冤枉了她？
可她身边的侍女明明亲口说的，是姜肆绾把侧夫人推进了湖里。
萧云衡正要开口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小厮喊道：“夫人，少将军，太医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
院外数位太医并道走来，手里拎着药箱，个个年过半百，都是太医院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
其中有两位擅长妇疾，专门负责后宫有孕嫔妃安胎保胎和调养身子。
萧云衡心头微沉，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他应该先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再找姜肆绾兴师问罪的……
“公主殿下。”萧夫人皱眉，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雪儿身为侧夫人，并不敢真的与公主殿下计较，只要公主去跟雪儿赔个礼，此事就算过去了，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但是现在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姜肆绾淡淡一哂，像是觉得她的话很可笑，“你以为本公主真是个任人捏圆搓扁的性子？”
萧夫人冷冷咬牙：“事情闹大，只怕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这不劳你操心。”姜肆绾冷道，“本公主哪怕是死，也绝不会死在萧家府上。”
“你——”
“太医已到，不必再说废话。”宁殷开口，声音冷峻强硬，“来个人，去把侧夫人带过来。”
萧夫人道：“雪儿刚小产伤了身子——”
“若她自己不能走，就让人抬过来。”宁殷命令，毫无商议余地的语气，“冷霜。”
“是。”
冷霜领命而去。
萧夫人气得肺腑生疼，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姜肆绾这个贱人，明明不是高贵的命，却要在这里逞公主威风。
皇帝已经把她许配给了云衡，她却还不安分，简直……
“萧夫人在心里骂我？”姜肆绾漫不经心地开口，表情嘲弄，“不如直接骂出来，免得憋坏了身子。”
萧夫人脸色一僵：“公主殿下说笑了。”
姜肆绾一哂。
是不是说笑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会儿就有人笑不出来了。
“我去看看雪儿。”萧夫人打算离开。
“站住。”宁殷抬眸，嗓音冷硬如铁，“公主没让走，萧夫人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萧夫人僵住脚步，心头怒火沸腾，恨不得即刻喊护卫过来把宁殷大卸八块。
一个暗影卫统领，竟真的敢在萧家大放厥词？
到底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
“肆绾。”萧云衡意识到事态不好，压了压脾气，转头看向姜肆绾，极力让自己语气温和一点，“若此事有误会，我愿意听你解释，雪儿刚刚小产，身体还虚弱，你这般兴师动众……”
“太医已经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不是？”姜肆绾平静一笑，“况且既然是落水导致小产，正好让太医们给她调理一下，免得落下病根。”
萧云衡无言以对。
姜肆绾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就想看看那位满腹心机栽赃陷害她的黎雪，等会谎言被拆穿之后该如何自处。
“萧家的下人都是如此没有规矩？”宁殷转头一扫，目光如电，冷冽慑人，“公主殿下站在此处这么久，连张椅子都没有？”
萧家围观的下人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去给公主殿下搬椅子过来。
公主殿下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位统领大人随时会杀人，而且他杀人还不犯法，是皇帝允许的——只要给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暗影卫统领宁殷容颜俊美近妖，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
“公主殿下。”几位太医走过来，朝姜肆绾行礼，“臣等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不必多礼。”姜肆绾道，“我身体无碍。今日请几位太医过来，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公主殿下请说。”
“人快到了。”姜肆绾道，“请各位稍等片刻。”
几位太医点了点头，虽心头不解，却也耐心地等着。
毕竟宁统领都这么有耐心，他们自然更要有耐心才行。
下人很快抬来一张梨花木雕花椅子，姜肆绾拂了拂裙摆，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萧夫人和萧云衡的脸色僵白，已经难看到无法用词汇形容。
原本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萧夫人甚至做好了把姜肆绾带去祠堂受罚的打算，然而此时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让人猝不及防。
此时姜肆绾坐着，他们站着。
尊卑立分。
她心里如何气得过？
太子殿下明明承诺过的，只要九公主姜肆绾过了萧家的门，以后就是萧家人，需遵从萧家的规矩，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宽容待人。
若有做得不周之处，萧夫人拥有管教之权，被打被罚也绝不会有人怪罪。
可谁能告诉她，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暗影卫统领宁殷会这么维护她？他该效忠的人是皇帝，而不是公主。